这是很正常的一天。
今天, 皇帝总算离了庙宇,正经来上朝了。
冕旒龙服,玉阶森森, 高坐世人之上。
文武百官手持笏板, 天下才人云集金殿, 俯身而拜,山呼海啸圣明天子。
军国大事一一决断,朝会即将结束之际, 却一声接一声,鼓声传入殿内。
一羽林郎奔入:“陛下, 有人敲了登闻鼓, 来告御状!”
来告御状的, 多数是民告官, 越级上诉。
皇帝问:“可受了杖?受杖之后,带上殿来。”
羽林郎踌躇片刻:“不曾受杖。那告御状者, 是......一七岁小儿。再轻的仗,也怕打死了他。”
朝堂上有了一丝骚动。
皇帝奇道:“七岁小儿能有什么天大冤仇?莫不是效仿缇萦救父事,其父母祖父母有甚冤屈,他代父、祖告状?”
羽林郎说:“小儿不肯开口, 跪死鼓前, 要先见到陛下。”
皇帝自认是贤能之君,便道:“既然如此,先免了仗,把小儿带上殿来。”
很快, 就有人引了一小儿入殿。
小儿瘦弱不堪,着麻衣,手捧一张状子, 垂着头,跟着羽林郎到了殿前。
偌大金殿,仿佛有森然冷气。
他颤抖身躯,跪在地上,笨嘴拙舌,学着戏文中的词:“草民罗蛮儿,叩见圣上。愿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有与他计较礼节,声音温和的出人意料:“罗蛮儿,你有何冤屈?要状告何人?”
蛮儿举起状子,自有内侍取了,奉与皇帝。
状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初学者写的,措词用句都错漏百出。
皇帝一眼看罢,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蛮儿说:“我不打算状告谁。圣上,蛮儿此来,只是想求您还我一个清白。这对富有天下的您来说,是一件微末小事。对我来说,却是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缘由。”
小小的孩童,纵然身躯颤抖,叩首而言,口齿清晰:
“我不曾偷盗,镯子是我父亲自己拿去换了赌资。赌坊里应该有人可以证明,我父亲也亲口承认了。但无论是村长、还是城隍老爷,都不肯还我清白。
村长明明听到我父亲承认是冤枉我,却要逼我认下偷盗的罪名;城隍老爷是个伟丈夫,作为神鬼,法力广大,已经查证我所说都是实话,却仍然要抓捕我。
您是英明君主,十分仁慈,面对我这样的乡野小儿,也愿意给我面圣的机会。
您的金殿里,站着贤良闻名天下的文武百官,我听说,他们都是天下最有才华的人,通晓圣贤的至理。
村长或许糊涂,神鬼也可能不通人情。
但我想,我在这里,应该能得到公平的决断。”
状子纵然写得七歪八倒,语句不畅。但仍可以一眼就读懂前因后果。
是的。这是一件极简单的小事。小到在偌大的宝殿里,在军国大事的映衬下,显得滑稽可笑。
皇帝不仅是阳世的皇帝,也是这片土地幽界的君王。
他没有训斥这孩童,而是侧耳倾听。很快,从幽世的臣子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耐心地听完了,问台下的阁臣、六部主官,京兆尹等人:“爱卿们觉得罗蛮儿的请求,应该如何处理啊?”
众文臣交头接耳一会,说:“不受。子称其非告父,但实际行为是忤逆,等同告父。念其年小,不受其案,不予追究。打发回家。”
皇帝道:“罗蛮儿,你可听清了群臣的意见?倘若你就此罢止,朕就给你一些银两,送你还家。”
蛮儿的脸色白了,却坚持不走,要一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