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自濡目光如炬,缓缓摇头,语气低沉:“静娘,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此话一出,傅妙静的脊梁顿时弯了下去,眼睛干的不像样,涩得生疼,可她已经流不出泪了。
心却诡异地安定下来,嘴上还能扯出一抹笑。
果然如此……
傅自濡教训着叛逆的女儿:“《女诫》,《内训》这些书都读去哪了?出阁两年,忘得一干二净?我看是无疆太过纵你,规矩,礼仪便统统抛掷脑后了!”
傅妙静垂首不语,静静聆听。
陈氏出来打圆场,握住女儿的手,温柔道:“静娘,你知道的,父亲最疼爱你,他说的都是为了你好,更何况,你弟弟在准备春闱,眼看着要走仕途,幼妹还没出阁,如果你回家,静娘,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总要为你的弟弟妹妹想想。”
是啊,弟弟要上官场,妹妹要嫁人。
自己一个不守节的寡妇定会影响傅家的清誉。
傅妙静木然点头,乖顺道:“女儿知道了。”
送走父母后,她在厅内枯坐良久。
上一世,她不堪欺辱,往家中送过信,求父亲救救她,接她回家。
父亲说的什么呢?
傅妙静笑出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哈哈。”
可是后来,父亲花费重金请来孟郎中为她治病,时不时暗中接济,她便以为父亲只是碍于规矩,其实心里是有自己这个女儿的。
这是她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回家的缘故。
如今看来,她又错了。
回家的路行不通,她要怎么办呢?
傅妙静在家听从父亲,嫁人听从夫君,夫君死后听从公婆,她是一个没主心骨的女人。
人生中大大小小的决定从来不是她来拍板,她只需要听话顺从。
可能是上苍看不下眼,给了她重来一世的宝贵的机会,要她活出自己,蹚出一条光明大路来。
万籁俱寂,惟有北风萧瑟,厅外黑茫茫一片,一点光亮也无,犹如她的未来。
傅妙静提着灯笼来到灵堂,摸着冰冷刺骨的棺木,她靠在其上,棺材里只有楼无疆的衣冠,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
“我倒不如是个孤女,还能立个女户。”
她同夫君说着话:“我逃跑如何?”随即反驳自己:“不,哪有那么容易,侯府有亲卫,我若逃了,格杀我也是应当,再者说我没路引,连上京城都出不去。”
傅妙静顺着棺壁滑落在地,怔怔盯着被风吹动的经幡。
白的晃眼。
晃眼!
她猛然想起那场熊熊大火。
傅妙静面露喜色,她怎么能把楼予烈忘了!
越想越激动,面皮浮起一层薄红,白皙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漆黑的棺木。
楼予烈明日就会进侯府,他的地位尴尬,备受冷遇。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楼予烈自小攻书,六经淹贯,诸史旁通,十七岁便一举登科,殿试二甲,除授浙江金华府兰溪县太守。
而后三年考满,擢升回京,从此在上京崭露头角,官海沉浮数十载至内阁首辅,一人独大。
如果自己与他搭上关系,跟随他离京赴任……
不仅能离开侯府,离开上京,还有三年的时间。
三年细细谋划,她相信自己能挣脱牢笼,摆脱束缚。
傅妙静眼睛炯炯发光,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可是春闱在即,自己怎么在短时间内获取楼予烈的信任呢?
拼命回忆半晌,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自己对楼予烈知之甚少,做不到投其所好。
上一世与他接触的并不多,甚至还记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