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着周遭大户人家的水罐水缸,城内富户王家也派了下人前来帮忙,长街来往慌张,噪杂不堪。这场大火足足烧了近两个时辰,连累周遭十余家门户,距离最近的门户最为严重,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还有八人丧命于此,便更不用说花暖阁内的惨剧。
日头西移,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响彻长街,阁内的求救声已在不知不觉间微弱了下来,被烈火焚烧的阁楼里忽而响起嘶哑疯癫的娇笑,一位身穿红衣罗裙的女子在塌了一角的闺阁里踮起脚尖,旋转起舞。
奔波救火的百姓难民脚步停滞,纷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抹狼狈的红衣倩影。
灰暗的苍穹下,浓浓黑烟还在不断燃烧,赤红的火焰随风四处飘窜,掀起阵阵热浪。烈火已将女子所处的阁楼团团围住,只能透过那塌方的一角瞧见女子曼妙婀娜的舞姿。脚下是炽烈灼盛的大火,女子娇笑着挥动轻薄的罗裙起舞,白皙的肌肤被跃来火苗灼伤,景和等一众护卫熄灭她脚下不远处一簇火焰,余绾呼吸紧绷,与闻苏一同搬来厚厚的棉被,呼喊着女子跳下来一一
女子懒懒扫了一眼脚下层层垫起的棉被,浓烟烈火令阁楼下站立的人群无法看清她的容颜神色,只听上方传来一声似哭似笑的哽咽,安静片刻,女子忽而再度大笑起来。她拖来两个宽大的木箱,娇小的身子坐在木箱上,两只白皙纤细的长腿在时而窜起的火焰下,肆无忌惮地晃动着。细白的指尖随手拨开一个木箱,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哪怕烈火也无法遮掩这金灿灿的光辉,女子一边笑一边将木箱中的珠宝挥酒出去。
那被挥洒掉落的金银珠宝,有些葬身火海,有些砸在人群中间,毕生不可多得的富贵散落在眼前,不论是难民还是百姓皆看得眼睛发直,已经来不及反应思考,扑上前去哄抢。随着不断掉落的金银珠宝,女子的笑声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撕心裂肺,挥动着精致鲜艳的衣裙,却不断有细小的白烟在她脚下升起。
将整整两大箱金银珠宝扔下去,女子渐渐止住了大笑,削瘦的肩膀细微的耸动着,她凄楚地看着隆安县看着远山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远方,脑海中不断闪过从前一道道血与泪的过往。被火烧伤糜烂的脚向前踏了一步,红衣垂地,在地面上留下道道触目血痕。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1]
“国破家亡,不远了,不远了一一”
女子唇角溢出一道血痕,她侧颜垂眸,看向阁楼下争相哄抢的百姓难民,看向黑压压的铁骑,更望向破裂的山河,苦笑一声:“若得来生,望上苍垂怜,再不投这乱世中当女人,当穷苦百.…”
余绾预料到什么,不由上前一步,喉咙发紧,可她尚且来不及开口,只见女子解脱一笑,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扑向炽旺的烈焰当中。
红衣在眼前急速坠落,女子如同断了翅膀的蝴蝶,掉落在大火里,只听扑通一声巨响,烈焰猛然窜起翻腾,将她的身影彻底吞噬。
灰白的天被黑烟笼罩着,汹涌的风声一如寻常,难民百姓只茫然抬起头一瞬,便继续哄抢散落在地的金银珠宝,时不时传来惊喜雀跃的笑,或大打出手,污言秽语不断。余绾闭上眼,喉咙处反上一股血腥气,她指尖收拢握紧,深喘一口气,却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残阳如血,大火终于被熄灭了。
谢鹤续病了几日,身子这些年来本就亏虚太重,如今有人也不想他能好,明里暗中动了不少手脚,虽说派人守着,可有些伤病到底不是靠药物便能医治好。
面色苍白如纸,已经回暖的天谢鹤续还裹着一袭厚厚的大氅,将他本就不见血色的面容衬得更加煞白,不过几日不见,便消瘦许多,扶着景和的手,立在花暖阁前站了许久。谢祁隋大刀阔斧走过来,将手中的长剑随手扔给身侧的闻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