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说话?说自己的事哪比得上说别人的事更能助兴呢?如若是丑事,那更令一些人感兴趣了,谁家锒铛入狱,谁家通奸被抓,谁家未婚有孕,谁家藏娇生子,人人皆不知真假,传开便是。
宋玉栀边听边评道:“还算懂规矩,知道不能置喙家主。”
老仆们的确半点不聊郭府的事,但会聊与郭府有关的外人,比如沈丽予。
沈丽予一点都不明白,这话是怎么转到自己身上的,只听外面的老仆们越聊越发地伤感,仿佛把她当做自家儿女,戚戚沥沥地道:“沈家的小娘子,真是可惜!”
“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与宋娘子一般年纪了吧。”
“对啊,前些年那世道,可太乱了,尸骨怕是都寻不回来。”
沈丽予与宋玉栀对视,扑哧一笑。
可沈丽予很快笑不出来了。外面老仆还在伤感沈丽予的坎坷身世,像是哭出来了,道:“唉,要是与柴小将军完婚了,现在应该和宋娘子一般,在将军府中办周岁宴了吧。”
“沈娘子和柴小将军生的孩子,一定特别好看。”
“爹娘都长得好看,孩子一定差不了。你看今日过府的潘尚书,尖牙猴腮的,他的娃娃可丑啦!”
“可惜啊,要是那时沈娘子的母亲没犯事就好了。”
“与林氏无关吧,这不是林家的家主出事吗?”
“你们说,林家究竟,有没有谋逆——”
话音未落,阿温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即打断老仆的话,少有地厉声道:“别说了!想杀头吗?”
老仆们虽不满阿温的顶撞,可亦知晓方才的话会惹麻烦上身,沉默地,悻悻离去。
屋内,宋玉栀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后,便一直紧握着沈丽予发颤的手。院外恢复了安静。见沈丽予的心绪稍稍平复后,宋玉栀道:“你一定可以查出真相,为林家,为你母亲翻案!”
沈丽予目光坚定,对宋玉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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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半日,回来已快入夜。沈丽予肚子饿得咕咕叫,虽是去赴宴,但不能大大方方地坐下吃席。她与宋玉栀聊得太久,不曾想起午间未进食。现在的她,刚下驴车,便是一阵头昏眼花。
推门进去,立即看见严清板着一张脸,双手叉腰,站在前院等她。
沈丽予全身一缩,顿时有些害怕。有时候,她真觉得,严清才是她的老板。
而自己现在像个旷工半日、偷摸回来就被老板抓着的小女工,定在门边,一时不敢向严清走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严清厉声道。
诶,这话听着,越发地像是老板骂人了。
严清小半埋怨小半生气地道:“平日里总把我们推出去,现在倒不害怕别人发现了?”
沈丽予明白严清是在担心她会不会被人认出,被官府带走,随即当晚就被砍了,因为以前她就这么吼过自己。尽管她告诉过严清,依法令与章程,官府办事不会这么快,但严清认为,行事不谨慎就该骂一顿才会长记性。
沈丽予自知今日过去找宋玉栀,于她于己,确实冒险。如不是宋玉栀非要见面说接回林家表弟的事,她们也许还在互通书信地联络。八年未见,好不容易挚友同在一城,不见面实在不厚道,于是二人便约定了周岁宴上相会。
人多,都忙,没人看见她的,沈丽予对严清解释。
严清两手交叉于胸前,无奈道:“新的书稿来了,回去看看吧。”
沈丽予如蒙大赦,缓步绕过半步未挪、还怒瞪着自己的严清。一回房,见书案上又多了两三沓文稿,手指捏翻纸角,随便一数怕不是百来页。
沈丽予未用晚膳,一看这些,头更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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