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道:“这点儿就受不住了吗?届时到了陛下面前,岂不是吓得畏畏缩缩,说不了话?”
沈丽予摸了摸热烫的杯沿,道:“走了这么远,就差这最后一步,最后一脚,不会受不住的。我只是舍不得这口峨眉毛峰,就在这灰尘漫天的地方被品尝、被浪费。”
雷钺道:“这是我家的祖屋,人都没了,就此荒废多年。我时常回来看看,只是不爱打扫。”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沈丽予先开口,道:“您把我找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这宅院吧?”
雷钺道:“你可猜一猜,这间宅院因何空了?”
沈丽予环顾四周,道:“大人的家事,我怎可置喙?还请您直说吧。”
雷钺道:“雷家祖上曾是皇室外戚,官至正二品,显赫一时。只是——到了某一辈,想歪了,当着彼时皇帝的面辱骂先帝不作为。其实不过是骂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由此雷家数十载基业便顷刻覆灭。这间大宅,也就荒废了。”
沈丽予不知此话何意,是何走向,没有反应,只是沉默。
雷钺道:“——不过,我家的情况,和林家的不同。”
沈丽予抬眼,道:“自然不同,林家是被污蔑的,是被冤枉的。”
雷钺轻笑几声,语气有些轻蔑,似乎是故意引人不快,道:“你如何能证明林家没有谋逆?”
沈丽予正想开口辩驳,雷钺掐住她的话头,道:“你或许要说,林家心善,林家忠义,这类的话,就是楮敦再来一二百人,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可想过,也许你外祖父母伪装得极好,拿邓行之当替罪羊呢?也许邓行之是奉你外祖父母之命行事呢?你如何确信林家没有犯事?”
沈丽予道:“我当然知道真相不是凭我的一面之词去辩证,可我找到了人证与物证,陛下听完以后自会有他的决断。”
雷钺嗤道:”陛下?你在市井乡野传放出去的话本,你以为只是在说赵衷,在说聂氏吗?可有想过聂氏本属外戚,你想打她的脸,几乎就等于在打陛下的脸!你这条路,走得好,是生路,走不好,就是死路!”
沈丽予道:“死路也是路,我不畏死。”
雷钺道:“你原就不需要走这条死路!按法例,当地冤案集齐证据,交还上级州府审理即可,平反后亦有榜示能昭告天下,林家可以重获清白,你是他们最后一点血脉,更不用再把命搭进去!”
沈丽予越来越激动,脖颈上青筋暴起。往事历历在目,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亲人、刑台洒落的鲜血、衣袍大片的血污……她紧握拳头,用力锤着布满灰尘的木桌,道:“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样平反得来的公道!林家搭进去十八条人命!全因一场阴谋,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十八条人命死在我眼前!换做是您,看着自己的亲人全都死在自己面前,您会如何?如今我就要将事情闹大,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赵衷和聂霓裳为了一己私利所做下的恶事!”
雷钺抿了一口茶,道:“可对陛下而言,百姓的清白,比不上皇家的脸面和威严。”
沈丽予忽地笑出了声,面容却又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道:“就为了这与我无关的皇家脸面和威严,我没了父亲,没了母亲,没了外祖父母一家人,我要捂着我的嘴,只能小声哭,不能大声说,还要竭力向别人证明我家的清白。我要向污蔑我家的官府来证明他们的清白,这是什么道理?乱世求存,水深火热,为何我们还要为那制造乱世的大瑞皇室顾及脸面和威严?”
雷钺道:“你难道不为你的朋友着想吗?你并不只有你一人!”
沈丽予霎时敛了怒气,道:“我没有朋友!他们都是我付了工钱请来的帮手罢了,与我无关,与林家的事无关。”
雷钺道:“连我都知道你身边有哪些人。陛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