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墓前,沈丽予用白绢擦去墓碑的青苔。
她回新州后,曾去为父亲打扫过陵墓,因为父亲的身份,加之沈氏族人的定期祭拜,还有敬畏沈将军的百姓时不时的祭扫供奉,实则她去了也根本不用做什么。
她父亲的陵墓,是皇帝赐的。眼前的将军墓,都是柴英后来整修过。同样是为国捐躯的大瑞将军,同样有封号,陵寝的修建和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
蓖北战乱,前后打了那么多仗,死了那么多的将官、士兵还有百姓,他们的尸骨会埋在哪里?可有人供奉?可有人记得他们?
沈丽予想到这许多,心中慨感世道的不公,搭进去这样多的人命,而他们的家人,该怎样活下去?
沈丽予拉着柴英跪在祭拜,拜完了磕头,磕完了烧纸钱,边烧边道:“柴都护,柴夫人,今日柴英和我回来看你们了。请你们放心,柴英过得很好,我会把他照顾好的。请你们放心。只是还有一事,我定要坦诚地告予你们——”
柴英侧着脸,望向沈丽予。
“我家堂姊沈兰心,曾与柴顺兄长相恋,私定终身,却因许多原因无法走下去。不曾想两人恩怨未解,最后让兰心阿姊动了杀念,找医女害死了柴顺兄长和杜娘子。犯下此事的凶手已病故,但兰心阿姊也许还没有受到此事的惩罚。我会尽我所能,为柴英的兄长要个说法。纵然我是沈兰心的亲属,本不该与柴英再相厮守——”
柴英有些着急,拉着她,道:“丽予?你——”
沈丽予继续道:“——但两位长辈在天有灵,请原谅丽予的自私。我与柴英相爱相知,此生已认准了彼此,绝不变心。还望两位长辈成全我们!如果、如果两位长辈执意要我们分开,那就请即刻降下滂沱大雨,给我们一个明示吧!”她即刻闭眼,生怕嘴里刚说完这句就灵验了,天上会突降闪电,将她这个口出狂言的人劈成两瓣。
柴英瞧着女孩的反应,渐渐却笑了。
见老天半晌无甚反应,沈丽予重新挺直腰板,道:“丽予和柴英在此谢过两位长辈的成全!过后的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可全都不算哟!”
说完,她拉着柴英叩了几个头再站起来,然后走到柴顺的墓前,道:“柴顺兄长,说实话,我恨过你。你那么狠心,抛弃了兰心阿姊,转头另娶他人,实在太过分了。兰心阿姊杀你有错,可你就是这一切怨念与错误的源头啊。你们之间的是非恩怨,和我、和柴英都没有关系。而且直接害死你和你夫人的人是晴翠,她已经下去了,你就和她去要说法吧!”
这全部都发生得太快,柴英反应不过来,就被沈丽予牵回了家。
合上大门,他将女孩一把围在门前,道:“丽予,我——”
沈丽予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道:“高兴了吧。我说过的,我不会扔下你的。”
高兴是高兴。可她想了这么久,怎么忽然想通的呢?柴英问道。
沈丽予对他说起几日前的一件小事。那时雨还在下。墨绿的木窗沿上蓦地停了一只彩羽的小鸟,娇俏灵动。沈丽予坐在柴英小时候用过的小桌前,停下了手中写字的笔,顺着这只小鸟的视线,望向窗外。远山上烟雾缭绕,雨水冲走了山林的尘土,黄得变棕,绿得入墨,红得发橙。
“这南方的山水啊,美不胜收。可我在做什么?在胡思乱想,在为别人的恩怨揪心。如果就此错过了这片广阔无比的风光,更要紧的是,如果就此错过了你,那真的太不值得了。那一下我就想明白了。”
沈丽予拉着他的手,抚过他手背上的疤痕,道:“任凭外面发生多大的事,你我今后相守一处,共同面对,再不分离!”
“相守一处……共同面对……再不分离……”她说的每一句都深深地刻入了他心里。柴英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