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少年郎,傅妙静一阵恍惚。
自己见过最多的他是身穿绯色圆领官袍,沉浮宦海十载,威慑朝野的首辅,冷峻漠然,睥睨一切。
而眼前的楼予烈眉宇稚嫩,眼神清澈,不似前世,冷冽得瘆人。
傅妙静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簇新,但布料过时且并不合身,整体偏大,袖子也长出一截,应该是为了认亲急匆匆赶制出来的。
不免想到他的身世。
传闻中楼予烈的生母是扬州府的娼妓。
十七年前,楼观澜去扬州府宦游,那时他已与公主成婚五载,惧内的名声传遍整个上京。
同僚打趣,赌他不敢去勾栏。
几两黄酒下肚,一直埋在心底的隐秘情绪被无限放大,楼观澜升起了万丈豪情,天高皇帝远,公主鞭长莫及!
玉鸳儿就这样闯入了楼观澜的心。
她与公主天差地别,美艳动人,妩媚多情,性情更是一顶一的好,从不违背忤逆他的指令。
在这里楼观澜久违的体验到了当男人的快乐,他食髓知味。
可他总是要回家的。
一时的贪欢怎么能与自己的锦绣前程比?
在赵英蔷嫁入侯府前,他只是一个岌岌无名靠着祖上蒙荫过活的闲散侯爷。
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先皇一道圣旨,将咸宁公主下嫁与他,从此平步青云。
所以他是万万不能纳玉鸳儿为妾,只能忍痛离去。
谁知回到上京,玉鸳儿修书一封,告知她已怀有身孕,并且执意生下。
楼观澜吓坏了,信都未回,抛于火盆烧得一干二净。
仿佛这样就能烧毁这段不堪回首的情事。
玉鸳儿的书信一开始频繁,后来稀疏,最后没了个干净。
楼观澜放下心来,没有过问。
傅妙静能想象到幼时楼予烈过的生活,一个有孩子的妓女,必是备受欺凌的。
前世,不少言官在他的身世上做文章,挖出其生母在扬州府做着最下贱的营生,专门伺候残疾的,心智不全的男子。
传闻轰轰烈烈,楼予烈从来没有认同或者辩驳过,只是他的私狱中多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想到这,傅妙静心里有了疑问。
前世的自己从来没有探究过楼予烈,如今想来远在扬州府的他怎么如此巧,在楼无疆死后的第一时间与楼观澜相认?
楼观澜为什么一改作风,胆大包天地将私生子认祖归宗?
这样一咂摸,傅妙静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人物——玉鸳儿。
前世玉鸳儿并没有在上京城出现过,她如今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一道不带有感情的目光刺向傅妙静。
傅妙静回神,隔着不远的距离与楼予烈遥遥相望,后知后觉,自己竟盯着他看了良久。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场上,发现楼观澜不知何时站在楼予烈身旁。
楼观澜生了一副好皮囊,俊美儒雅,饶是过了不惑之年,身姿仍修长挺拔。
两人站在一起,端的是赏心悦目。
楼观澜再次开口:“阿烈,见过你母亲,嫂嫂。”
话音刚落,傅妙静听见细微的切齿声,微微侧目,果然是赵英蔷。
内心不免一阵畅快,恶人自有恶人收。
赵英蔷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脸,更何况常秋芳这个贱人正笑吟吟看她的笑话。
是故,她快速开口,打断楼予烈那一声还未说出口的‘母亲’。
她堂堂大熙朝的咸宁公主可没有一个娼妓生的儿子!
“你们都下去。”赵英蔷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