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冷冽,树上的霜雪随之簌簌而落。
风雪之中,顾沉晏忍不住往手上哈了哈气,把怀里的大氅抱得更紧了。
三九天,果真是冷。
他满目敬佩地看着走在前头的小舅舅。
这时节出门还敢脱了罩衣,看来读书人果然要学着抗冻,不然会试春闱要遭罪。
顾沉晏看了看怀里的大氅,再看看安承泽修长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决定——来年一定要找几个武师好生练上一练,至少得像舅舅这般体魄,才敢科考。
想到这里,有一阵北风吹来,顾沉晏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直往身体里灌,当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舅舅,要不还是披上吧,这天实在太冷了。”顾沉晏三两步追上安承泽,把怀里的大氅递过去劝道。
“哪里来的这许多话,你只管收好就是。”
安承泽摆摆手拒绝说:“若再啰嗦,我便不带你去藏书楼了。”
见他如此坚持,顾沉晏便也不多说,只安静抱着那大毛衣裳就跟在安承泽身后。
……
两人一路到了傅氏藏书楼。
安承泽又理了理衣裳,嘴角含笑,拾阶而入。
“两位郎君来此处有何事?”
藏书楼管事见着顾沉晏二人衣着气度不凡,心里揣度多半是府上的客人,忙上前相问。
“叨扰老伯。在下安承泽,前几日到府上与傅四郎借书,来过藏书楼一次。”小舅舅行礼解释道:“老伯可还记得?”
“原来是安家二郎,那日郎君留字提及的几本书已经找到,待我取来就是。”
管事拱手一下,笑着让了下坐,就自去取书。
傅家这样的书香世代,是最看重书的,因而像藏书楼这样的重要地方,极难见着明火蜡烛等物,眼下虽是三九寒天,但也不过只门口处放了一个小火盆。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顾沉晏也不客套,自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在火盆边上。
“舅舅,要不你也坐下等吧。”顾沉晏扯了一把旁边的小马扎,劝说了一句。
闻言,安承泽却是负手而立,面带忧色地看着楼外的风雪,沉沉吟道:“押衣敕使来不来,夜长甲冷睡难着。重重帏箔施屏山,中酒不知屏外寒。[注]”
“我辈读书人进举业、考科举,自当心有家国,身体力行、忧思百姓,方才不负所学、不负此生。”
……
你了不起,你清高……
天冷烤个火,都能整出家国天下、百姓黔首来。
顾沉晏总觉得今天的小舅舅格外不正常。
思忖间,似乎听见二楼传来人声低语,顾沉晏眉头一紧。
看来这藏书楼里还有旁人。
“舅……舅舅。”
转头一看安承泽,只见他仍然负手立在那,竟是与方才姿势都不曾变过。
额上甚至还有了些许汗意。
“可算是找到了,让安二郎久等。”
管事回来,拿了一个小书匣子,打开后整整齐齐放了四本书,查看一番见没有错处,就递到安承泽手里,说:“十一娘子说了,这几本书晦涩深奥,安二郎君还是好生备考会试就是,书也不着急还。”
“十一娘子?”
这个名字可是从来没听说过。
顾沉晏已经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那管事。
“十一娘子乃是我家二老爷掌中明珠,族里排十一。”
管事简单提了一句就不再多言,只对着安承泽道:“二郎那日借书,我家十一娘子亦在楼中,故不好放二郎入内,只让留下条子,待寻到了书再送去府上,不想二郎今日过来,倒是刚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