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141【风雨起苍黄】（2 / 2）

这话有些不近人情。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右相薛南亭面朝天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眼下真相未明，不能将矛头对准织经司，或许这就是伪燕细作想要达成的目的。在他们看来，刺杀陆沉一方面可以让边军将士与朝廷离心离德，另一方面可以挑动我朝内乱。”

如今秦正竟然公开在朝堂上否定薛南亭的建言，难道天子的两位臂膀出现了矛盾？

薛南亭扭头望去，从秦正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恳切之色。

群臣围攻织经司而漏过右相，自然是有意为之。

君臣二人对视，秦正眼中的忧色让李端心中凛然。

然而世间事便是如此，没有发生意外自可相安无事，一旦出现纰漏，旁人不会在意你有多少难处，只看伱是否做到完美无瑕。

然而秦正未免表现得太弱势了。

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一定要让织经司成为众矢之的？

从十二年前他登基为帝开始，秦正便始终如一地站在他身旁，没有过一日懈怠，也从来不曾委顿怯弱。他依靠织经司打探得来的消息，让李端不至于成为瞎子和聋子。

这种时候织经司岂能退避三舍。

李道彦面无表情地旁观这一幕，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借助陆沉遇刺这桩案子将矛头指向织经司和右相，稍稍削弱天子手中的力量。

织经司不仅退出查案之列，还甘愿接受朝廷部衙的直接审查。

御史台左御史中丞许佐出班奏道：“臣在。”

便如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不在意几位尚书的逼迫，因为陆沉行踪暴露未必就是织经司的问题，而且为了保护陆沉，织经司随行的两位剑手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最后也是织经司的数位高手

虽说屈丰华的案子没有牵扯到这位大司空，但是终究让他脸上无光，而且对工部的形象造成极为严重的打击。

他从未见过这位股肱之臣在朝堂上出现这般形容。

在回宫的这段时间里，李端大致理清楚这件事的脉络，首先便是确认两名刺客的身份，然后做出针对性的报复，这样便可最大程度化解此事造成的影响。其次要查明刺杀案背后的隐秘，刺客究竟如何明确地掌握陆沉的行踪，是他们无意当中的发现，还是和内部势力有所勾结。

他抬头望向天子，躬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臣恳请朝廷调派官员进驻织经司审查。”

简而言之，秦正本不需要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并且比其他人预想得更加彻底。

这番对答让满朝重臣听得云里雾里，满心茫然不解。

“谢陛下！”

众人齐声领受，厉冰雪的面色亦稍稍柔和。

兵部尚书丁会立刻反驳道：“秦提举，眼下很难说是不是织经司内部出了问题，倘若继续由你们查这个案子，焉知不会出现更严重的状况？”

顷刻之间，三位尚书同时指责织经司，这种状况在朝堂之上颇为罕见。

朱衡心中未尝没有宣麻拜相之念，可当屈丰华被织经司坐实通敌叛国之罪后，他便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没有希望。

龙椅之上，天子略显不解地望向秦正。

这一刻李端忽然读懂了他的心思。

李端道：“由你领十六名监察御史审查织经司。”

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宁元福等人不愿招惹这位刚直的右相。

哪怕做最坏的打算，是织经司内部有人泄露陆沉的行踪，秦正也不能袖手旁观，将主动权完全交给朝中这些文臣。

除去朝中文官集体对织经司这种特权衙门一以贯之的敌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是要着落在屈丰华身上，这桩案子让群臣瞬间清醒过来，织经司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之前刻意收起了锋芒。

此人还是像当年那般难缠……

眼下听到薛南亭这番简洁却在理的分析，一些人的面色不禁略显难看。

永嘉城居民上百万，屋宇房舍延绵起伏，织经司的探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对这座大城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即便所有大臣都知道京中必然有北燕的探子，可是在对方没有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想要从上百万人里找到他们无疑是大海捞针。

李端见状终究还是多说了一句，这句话并非单独针对厉冰雪，而是对所有边军武将说道：“尔等放心，朕决计不会让陆沉的血白流。”

似乎是感应到秦正看向自己的余光，文臣班首一位中年男人迈步站了出来。

许佐镇定地说道：“臣领旨！”

李端稍稍迟疑，沉声道：“陆沉遇袭一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联合查办。”

群臣无人反对，尽皆俯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