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1 / 2）

昨夜的筵席让我颇为疲惫，本就脆弱的精神摇摇欲坠。今晨睁眼，昏暗视野里的世界都在微微晃动，像是模糊不清的铜镜碎片落入了眼中。

但李傕的命令在前，我还是早早起身，换了身素色的衣服，捧着那盆一夜之间盛放的花，慢慢地朝宫门走去。

这是盆红色的山茶花，名唤海石榴，宛若颗粒饱满的石榴果肉铺洒而来，是海外的舶来品。

最晚也只盛开到夏初时节，不知怎么这花苞能保留至今，我费了一番心思才让它顺利开花，却也心知这花不会长久。

好在这朵花开得很好，每片花瓣都极尽延展，像是要在短暂的生命中绽放出最美的光彩，然后衰败到泥土中去。

这类美丽的东西，大抵都如此。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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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宫门时尚早，还未至卯时，我找了处阴凉处待着，将一直捧着的花盆放在了地上。

花盆虽不重，一直拿着却也手酸。我揉着手腕，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处的宫门。

我打听过了，今日李傕从北宫当值，下值当是走这头的路出宫，我在此处等着应当不会出错。

日头渐渐高悬，我一直等待着的人影也出现在了视野里。

李傕看到我的时候明显一愣：“你倒是有心。”

“将军过誉了。”这些大人物们惯会折腾人。我矮身拿起花盆，匆匆跟上他的步伐。

只就见李傕抬起手令，守宫门的侍卫愣了一下，看向身后的我。

“将军，这……？”

我是宫女，自然不可无诏出宫。

但我今日没有穿宫女服，昨日那身衣服在厢房被弄脏了，想着是要出宫，我就翻出了入宫前穿的一身嫩黄衣裳，原本稍长的衣袖变得贴身。

——是我长大了。

掩下眸中的思绪，我看着李傕抬了抬下巴，倨傲地说：“开门。”

守卫神色犹豫，却还是打开了宫门，放我们出去了。

就这么出来了。直到照见外面的阳光，我才恍然，离开这座牢笼是多么的容易。

容易到只要有权有势人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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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准备了一辆马车，车里铺上了垫子，虽不华贵，亦十分舒适。

这也是我第一次坐私人马车，还是这么宽敞的马车。

李傕有事回禀，骑着马走了，让马夫送我到董府侧门，那里会有人等我。

这显然是董府的马夫，他见到我的时候一愣，而我不管不顾，自己爬了上去。

马车行得很稳，我悄悄地掀开了竹帘，贪婪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人群往来，沿街叫卖声嘈嘈。

算算日子，离开这里也不过两个多月，宫中的日子就几近将我逼疯。

那沉默高耸的宫墙宫道，那捧高踩低的宫女侍卫，那围栏花草之间的欺辱，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对自己的行为慎之又慎。

收敛傲气，藏匿容貌，我要做不起眼的透明人，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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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董府正门，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穿金戴玉，面带谄笑。

门庭若市啊，董司空。我将掀起一角的竹帘放下，不过片刻，就到了偏门。

偏门的守卫查了马夫的牌子，又打起帘子看了眼我。

他们应当是在问我是谁。隔着帘子只能听清一星半点的字词，我垂着眸子，微屏呼吸，大致听清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马夫示意我下马，他对待我的态度很谦卑，甚至谄媚地拿了杌子放在车架旁，便于我下马车。

董府的人，就连马车夫也都是人精。我将花盆递给他，见他诚惶诚恐地接过，不觉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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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随我来。”一进门，就有婢女走上前来，领着我往后院去。

纵后院十分安静，也拦不住前院传来的喧嚣声。

“前院是摆了宴席吗？”看样子还要走一段路，我决定打探一下。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有些拿不准我的身份，最后只是含混地“嗯”了一声。

“是李将军请的人吗？”

她犹豫又犹豫，背着我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我心下已经有了定论，却仍然游移不定，为自己的抉择两难着。

她带我到了一处厢房，那里头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子，长得颇为可爱，眉眼间也有些相似，正坐在一起。

草草打量了她们两眼，我将花盆放在一旁，也没什么和她们打招呼的心思，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她们两人原想和我打招呼，又在我的冷脸下犹豫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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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李傕唤了个婢女来喊我们去前院。

宾客正酣，恰是热闹的时候，李傕上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