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虹（1 / 3）

“啊，真好，五颜六色，闪闪发光，这就是彩虹吧。”李核说。

“不对，我都说了好多遍了，书上说彩虹是拱形的。”张稳对李核说，“这是天神降下的灾厄——五色雨。”

二人沉默，只有五彩的雨滴还在落下，像一柄柄小锤敲打着二人的身体，他们如同波涛中的两只布娃娃，左右摇晃。张稳已经疼得面色狰狞，李核仍然睁着眼，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淤青如寄生虫般爬满他们的表面，血像番茄酱一样被挤出来，那五色的光像是嗅到了什么珍馐，钻入二人的身体。

“就当是彩虹碎了吧——还是很好看的，你要不睁开眼？”李核握住张稳的手，尽量不让他们被雨水冲散。

张稳没回话，倒是突然涌出一股力量扭动身体，因为她被李核抓住的那只手快被扯断了。

李核似乎意识到了这件事，松开了手，任由二人逐渐被雨水冲散，他扭头望了一眼张稳被冲飞的身体：“啊，等会儿见。”说完，他脖子被砸断了。

层叠悠远的雨幕中，工人们将地表铺满，残破的肉体连成并不牢固致密的网，将沉重的雨水换成轻若云烟的血液，地表因此得以保全，地下的居民因此得以生存。这便是地表工人的工作，用肉身抵御天神降下的五色雨。工人是伟大的，也是易死的。

地下一层，工人医疗中心，下班的工人们在这里接受例行治疗。张稳全身青紫遍布，像发霉的馒头，即便如此，当她看见李核走进病房时还是用双手试图挡住自己身上的伤——尤其是脸。

李核跟着唯一的医生在病院中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问些问题。医生是除了张稳整个地表和地下一层唯一能回答他问题的人，而李核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医生感受到来自学识层面的尊敬的人。

“医生，为什么人受伤会变色？”李核看着斑斓的张稳，若有所思。张稳则从指缝间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疼得面容缩成一团。

医生面对李核求知若渴的表情，心中十分自豪：“人是一种容器，和装药剂的瓶子是一样的，瓶子的外壁裂了，里面彩色的液体自然会渗出来。”

李核倒吸一口气，表示十分震撼——这是医生之前教他的。医生见此，笑着点了点头。

“张稳，你裂了！”李核恍然大悟道。医生转而摇了摇头。张稳则似乎已经习惯，并未说什么。医生拿着一张陈旧的药单像报菜名一样开始一边念一边掏出药剂，张稳对此习以为常，医生每天都要这么来一遍。虽然她对医生的医学水准持怀疑态度，但这份药单确实神奇，对于工人的各种创伤都有效果。

李核则对这份药单更加熟悉，因为他每天都要看医生对每个工人念一遍。不过其他工人完全不知道医生说的是什么，只当是某种咒语，也并未怀疑医生是否真的懂医术。医生长长的吟唱终于结束，李核看着张稳床边的一堆药剂，突然说道：“那瓶子裂的时候，会和人一样感到疼痛吗？”

“唔，这不好说。”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李核已经快自我愈合完全的身体，“我以为你不知道人受伤会疼呢。”

按照流程，工人在医疗中心治疗后会回到地下一层的棚圈区休息。李核和姓丁的五个兄弟住在同一个大棚里。“老大！”李核高兴地跑向五个壮汉中最为魁梧的那个。

“老六！今天挺早！”丁大回道，另外四兄弟也望过来问好。大棚里每天会被投喂食物，食物的分量取决于棚内工人的工作时长，归功于李核惊人的身体素质和史无前例的连续全勤纪录，他们大棚的食物十分充足，有时甚至吃不完。

李核学着丁氏五兄弟的样子，端坐到食槽前。丁老大笑着拍着李核的肩膀道：“老六，学得不错！要时刻端正自己对食物的态度，感恩生命进食的时刻！”

李核似懂非懂，但还是笑着说：“嗯！”

工人的每天都很快。次日，李核继续出门上班。虽然地表工人上六休一，但他觉得呆在地下一层也没什么可干的，还不如去地表找彩虹。

而且如果能做到全年无休，他就可以获得“地表最强工人”的称号。他还挺想要这个称号的，这是从未有人达到的成就。

张稳也在地表，但和李核不同，她连续工作只是为了获得足够的食物，来保证她大棚里的两个残疾的工人能够活下去。李核很愿意和张稳在一起，张稳那里有许多和医生不一样的知识。张稳则借李核奇怪的身体素质减轻一些雨水带来的压力。

“张稳，什么是‘岛’啊？”李核问道。

张稳正在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雨水中回旋，这是她摸索出的降低身体伤损的方法。她艰难地呼吸着，回答道：“被水包围的孤地。”

“那人都是‘岛’喽？”李核望向远方雨水中一个个沉浮的身影，若有所悟。

张稳一怔，望向四周五色的光景，明白了为什么李核无法理解“岛”的含义：如今地表的尽头是虚无，一切事物一旦越过了界限，都会坠向无尽虚空，大海也不存在了，所以李核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