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勺子（1 / 1）

天坑之中，一抹亮白色格外显眼，即便它仍被黄褐色的土石掩埋着，即便五彩的雨水不断试图侵染着。

“雨越来越大了？”丁大看着水槽内将满的雨水，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不会。”医生用舌头梳理着胡子。

丁大皱着眉头，又突然开怀大笑：“天神急了！”

“唔，这不好说。”

“老大，撑不了几天了。”丁三用针管用力扎在几经修改的物资调度表上，“老四又抓了一批反动派，现在就连信使内部都有人质疑这次行动决策的正确性。”

丁大长叹一口气，在白砖亭沿缓缓踱步，最后站定，抬头定睛望向无边雨幕：“老六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没有怕死就把性命交给别人的道理，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却只有老六醒悟过来。现在，老六替我们打破了牢笼，我们要自己面对牢笼外的危险。看守者已经被打败了，五色雨也终将会被打败！”

丁三心中虽知丁大所说无误，可掌管调度工作的他更知现状的绝望，哪怕是舍弃一部分人，也只是让剩余的人苟活一段时日，白白损失劳动力罢了——何况丁大绝不会允许这样做。最终丁三只是无奈地叹了叹气。

“地下仍是一个选择。”医生平静地喝着茶，提醒丁大。

“那便是最后的保命选项了。”丁大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节相互摩挲着，“可我们毕竟不知道地下的情况，何况现在的地下又何时便会变成地表呢？我们这一代能解决的问题便不要留到下一代了。”

若深渊倒灌的五色雨仍压抑着在场三人的宏愿，只是为了保留这最后一缕希望，谁也没有开口将其吹灭。许久，丁大有些迷然地说道：“说起来，也不知道老六在底下怎么样了。医生，听说最后一天你托一个信使给老六带了一句话，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到底说了什么？”

“唔。”医生似乎也陷入回忆，胡子都缠在一起，“‘李核，不要停止思考。’”

“李核，你不用想那么多，跟着我就好。”依旧是普通的房间里，张稳皱着眉握着李核的手落笔。

“唔。”李核只好松懈手中的力量，让张稳引导着自己写出“李核”和“张稳”四个字。

“真棒。”最后一笔收尾，张稳亲吻李核的额头。

“唔。”李核握了握重新回到掌控的笔，“我还是想自己写。”

“不要着急嘛，等我不在了你再慢慢自己写。”张稳的指尖立刻又攀上李核手背。

李核觉得张稳说得对。又写了十几遍“李核”“张稳”，张稳亲了李核几十遍，终于说道：“我该去和独当家的谈工作了，你可以自己随便写了。”

“啊，那个83层的小女孩今天给我看了一种游戏，她说要四个人一起玩，你和独眼明天可以陪我们玩吗？”李核抬头问正在收拾的张稳。

“当然可以，亲爱的。”张稳穿好大衣，吻在李核额头，“我帮你问问独当家的，不过既然是你的请求，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晚上见，亲爱的。”张稳站在门口。

“拜拜。”李核挥了挥手中的笔。

“独当家的。”张稳的每次出现都端庄平静。这次会面在李核第一次到地下34层时去过的餐厅，张稳信手抽过一张碟子接了一些冰淇淋。

“你迟到了，张姑娘。”独眼用手指有节律地敲着桌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清楚为什么我将这次的会面地点选在这里。”

“恋爱中的女孩可没有那么聪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稳用勺子挖下一点冰淇淋，轻轻放入口中。

“你确实是变傻了。”独眼眯起眼，“你无权处死这里的老板娘，这是我们已经谈好的，一切应该遵照法律处理。”

“独当家的才是傻了呢。”张稳轻哼道，“执法要有根据呀，你怎么能这般污蔑人家这样一个纯良少妇。”

独眼不语，静静看着张稳小口吃着那份冰淇淋，也没了和张稳商议公事的兴致。几分钟后，张稳刮起碟上最后一层冰淇淋，双唇抿住勺面：“对了，我家李核让你明天随他去见个朋友。”

“李核阁下绝不会如此说话。”独眼突然大声，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和语气，“我明白了。另外，李核阁下一直很喜欢这家的冰淇淋，我准备了便携冰柜，张姑娘带几份冰淇淋回去吧。”

“不必，”张稳起身，转身离开，临走时转头对独眼轻笑道，“我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