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4）

“终于……等到你了。”

这声音突然而来，像游魂一般飘到薛师师的耳中。

那一瞬间，她全身发麻，无法动弹，鸡皮疙瘩丛丛而出。

“怎么不说话？”

她听不出声音所在的位置，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唉……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却是个哑巴。”

娇柔动听，却冰冷至极，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声音。

这必然不是人所能发出的。

她的脖子依然动不了，但此时此刻，就算动不了，也没有关系了。

因为声音的主人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黑色的布料上，金线与红线织出了一层层的精细图案，裙摆长得拖在地上，乌黑的头发用红线缕缕扎起，金带冠压于其上，如此复杂而高贵的发式，她之前却从未见到过。

这应该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此时的薛师师并不能做如此判断。

因为她看不见这个女子的脸。

她没有瞎，也没有闭上眼睛，事实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而且瞳孔漆黑，眼白干净，一点问题也没有。

有问题的，是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的脸型是瓜子脸，皮肤洁白细腻，仿佛被匠人仔细打磨干净的新玉一般。

但这块新玉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嘴唇，没有眉毛，仿佛这些东西，都被一只巧手，给不留痕迹地摘去了。

只剩下一张光滑洁净的“脸”。

薛师师盯着女人看，她的眼睛睁得比刚才还要大，漆黑的眸子在眼眶中轻轻颤抖。

尽管没有眼睛，可女人依旧在“看”她。

她能感受到那张光滑面孔所投递过来的视线，就跟女人的声音一样，温柔而冰冷。

有趣的是，她因为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感受不到恐惧了。

薛师师微笑了起来。

然后，她跟女人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

“你终于说话了，”女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方才很担心，你要真是哑巴，我该怎么办？”

她的担心必然是真心实意的，否则，就对不起她这动听的声音。

“是我救了你，”女人道，“所以，你必须……”

薛师师等待着女人将她的话语说完，但女人却把接下来的言辞化作了一声叹息，吞进肚中。

“为何欲言又止？”薛师师问道。

“太漫长了，”女人轻轻道，“我在这里待了许多许多年，你是第一个来的人。见到你，我真欢喜，我欢喜得连话都不敢多说，怕说多了，你就不爱听了。”

她的语气十分真诚。

“你一直在这座陵墓里？”

“是呀，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你……”薛师师终于忍耐不住，她试图抓住女子的手，但她的手却像穿过一阵风般，从女子的肢体中穿了过去，“你是人是鬼？”

“鬼？”女人笑了起来，“我的确是死了一次，但我却不觉得我与你之间有任何不同。”

“是吗……”薛师师陷入了茫然之中，“那你可曾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他伤得很重。”

“这里只有你与我。”

“既然如此，是谁把他带走了？”薛师师反应过来。

“我为何要告诉你？”女子道，“既然被我看到了，那就是我一个人的秘密，秘密岂能轻易告诉他人？”

“这是秘密吗？”薛师师十分不解，“你只是看到而已，却将这事视为己有，倘若有一千个一万个人看到，那这一千个一万个人都要将它视为己有吗？”

女人倒退几步，似乎有点惊讶。

“你说得对，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白衣服的男人被几个白衣服的男人救走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是呀。”

薛师师思索着女人话语的真假，女人却似乎看出了她此时的想法。

“你在担心我骗你么？我不会骗你的，因为骗人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

“很累的事？”薛师师仰起了脸，看着女人。

“编造谎言，用逼真的演技表演谎言，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也必须时时警惕，刻刻小心，避免被骗的人察觉出问题。因为我说过太多谎言，所以这其中的辛苦我再清楚不过了。”

相比起薛师师来说，女人的话语似乎有点多。

“我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撒谎，呼——死亡最大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欺骗别人了。”

她踮起脚，快乐地转了一个圈，赤黑相间的衣裙簌簌而响，珠宝发饰的碰撞声清脆动听。

“不过，你真奇怪呀，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