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祭（1 / 2）

“睡觉了！睡觉了！”莫迟书坐在小木椅子上甩着小腿并用力鼓掌道。

语气欢快极了。

屋子里的氛围却委实说不上欢快。

只见先前和莫迟书一起笑得七荤八素的小老头现在被捆得七荤八素，一根黑金色的绳子隐隐地泛着鎏光，以各种非常刁钻的角度把老儿捆成了一个粽子。

而先前一直被老儿拿在手上的竹杖掉落在了地上，不一会儿，竹杖又慢悠悠慢悠悠地飞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往老儿身上扑腾。

屋子里呈现出一场乱象。

白花花的大米被洒在地上，莫迟书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断追着飞腾的竹杖，那竹杖形态极其不稳定，忽大忽小，挑逗着莫迟书，每每在莫迟书眼前低空飞跃。

小女娃垫着脚，将将要用五根手指抓住竹杖的时候，竹杖又一下子翘得很高，把莫迟书玩了个底儿掉。

莫迟书委屈了，看着地上白花花的大米，她慢慢往自己美人娘亲那儿靠。

只见莫迟书黑黝黝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美人娘亲和姐姐肃然地站在一起，先前和她一起玩的笑爷爷被捆成了个大粽子绑在桌子上，而笑爷爷的面前放着一些蔬果茶食，一只农家常用但又与农家不同的升斗里装着一斗米，米上插着三根香。

这三根颇为粗壮的紫香现在已经被点燃，燃烧形成的灰烟分成两股。

一股袅袅上升，似乎在形成什么形状；还有一股缓缓下降，沉入米斗里。

吸了灰烟的米缓缓变换了颜色，从白色也慢慢便成灰色，最后又随着紫香燃烧的速度慢慢变黑，又宛如尘世烧纸时被烧没的一角，边角泛灰，最后在风中消失。

这斗米，也在慢慢消失了，从三根紫香立住的位置开始以一个圆形的弧度向周围扩散。

慢慢慢慢地，米消失不见，纹了张牙舞爪图文的升斗也消失不见。

以三根紫香伫立的地方被短暂开辟出了一个虚空，数不清的米和升斗消失产生的飞灰也往空中汇聚。

空中汇聚的形状越来越鲜明，从脚开始，慢慢有了一个形状。

之前还在空中飞得肆无忌惮恣意挑逗莫迟书的竹杖似乎也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威胁。

它在空中狠狠地抖了一下，接着一根笔直的竹杖突然弯成了一个可疑的弧度，竹杖一甩，它刚刚待过的半空发出噼啪一声，以噼啪一声响的空间为圆心，似乎永远不会波动的空间明显产生水纹一样的晃动。

莫迟书觉得神奇极了。看着水纹一般的空间晃动即将到她面前时，她奋力伸出藕玉一般的小手去抓。

须臾之间，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袭来。

屋内几人皆如遇大敌，仿佛灭顶之灾即将来袭。

空间的水纹晃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撞到莫迟书的手臂之上。

那一刻，莫迟书的表情凝结了。她似乎觉得这一刻有无限之长。

仿佛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行了很久很久的山水，看了很多很多的景色。

她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

一股极其轻微的叹息响在她的心底，极轻，极轻。

似男似女，辨不清敌友好坏、年岁与男女。

就在这一刻，在前方雕刻着攀龙附凤的木桌上，那之前一直闭着眼睛的捆成粽子的老儿翻了个身，打了个鼾。

“哼嗯~”一声。

带着浓烈的睡意。

但在这室内寂寂的情况，任何轻微的响动在有心人眼中都带了雷霆之势。

随着这一声响，平地起了微风，那从半空中传来的水纹波动仿佛遇到了阻力，两两相撞。

接着整座房屋里突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碎裂声。

像是某种气氛崩到了极点，水面如镜起了无数的裂痕。

接着屋内的装饰玉瓶、帛画、木椅、草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似乎他们从来生活在世外桃源里画里，而现在画被人撕开了一般。

碎裂、碎裂、碎裂。

莫迟书从出生开始，除了楚地的雪花，还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器物在她面前如雪片一般纷纷扬扬、飒飒起舞。

三岁的莫迟书模模糊糊感应到，也许从今年的这一天开始，她的人生都会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她那双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的都是这副器物碎裂后产生的美景。那满眼的如灰尘一般的白。

在她眼前废弃又坠落。

像下了一场雪，又似乎是轻轻的一场雨。

但这雨和雪终究是没有落到她身上来。

他们上战场上的飞灰和硝烟，是一切改变之前冲锋的号角。

在荡起涟漪之后又迅速的消失不见，又似乎是这片虚空不需要他们的名字，他们不配在这边虚空留名。

这些飞灰很快就被虚空吞噬，化成了虚空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