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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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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十五年初夏,京城长安,长公主府。

初入暑夏,艳阳尚未澄热,饶是傍晚夕风涤荡,血色昏阳光抚四境时,也自无常间沾了些许凉意。

长街漫漫,吆喝声满溢,长安此时已初露独属夜间的繁华,与冉冉升起的星河鸥鹭一齐,共绘人间烟火盛景。

夜幕未至,长公主府却早已挂灯结彩,门前车马如龙,人进人出,灯火如昼,一片热闹之景。

金都郡主沈安歌随母亲楚国公主乘轿行至长公主府门前,随行的丫鬟侍从浩浩荡荡跟了一路,如锦绣辉煌压地而来。

府中管事已堆了满脸谄笑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婆子丫鬟,并小子侍卫。

“安歌”,楚国公主微微扶了扶自己缀满珠玉的鬓发,姿态雍容,看向金都郡主的目光里却满是宠溺,“本宫已与皇姐交代过,你的贺礼待筵席散后再拿给你表哥。”

“安歌知道了,姨母昨儿便已派人来叮嘱过一回了。”金都郡主有些不满的努努嘴,撩开车帘,视线扫过马车外一众俯首受命的下人,话头又飘向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事,“母亲刚刚路上说,表哥从不近女色?”

“那是自然,微安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是个端架的小君子,又因着当年那疯和尚的浑话,不见女眷,就连本宫,也是去太后那请安时才得见过几次。”楚国公主拉开沈安歌撩帘子的手,制止了她失礼的随心所欲。“不过微安如今名誉,倒是极配咱们家安歌。”

楚国公主口中的“表哥”即是当今圣上的外甥,护国长公主与文忠侯之子长荣。

楚国公主对于这个外甥从小看到大,愈长大愈满意自己早年给他和自己女儿定下的姻亲。

长荣幼时便向世人展露出了其才华横溢,年九与大儒论道,字字珠玑,惊艳四座;十三一篇《万国赋》瑰丽苍绝,华文彩辞间不乏褒贬时弊之意,洋洋洒洒千字长论,一时天下惊服。十五初入朝堂,虽仗着父母荫蔽,却无骄奢淫逸,所任之处,诸官百姓皆争相爱戴,从不慕名禄,世人多称其清淡简雅,如高山之玉;十八转调京师,任廷尉,列九卿,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又将袭父亲文忠侯爵位,血正系纯,于长安,乃至整个大周都举世无双,为人更是君子端庄,矜傲清贵,是无数闺阁小姐之梦中情郎。

只是长荣八字过轻,阴气甚煞,当年算命那赖头和尚疯疯癫癫,只一个劲地叮嘱长公主若想小世子一辈子平平安安,便在及冠之前都不要让其见任何女眷。

故即使是内亲女眷,想见到他,一年到头也就只能在除夕宴上远远瞧上个影子。

今日是他及冠宴,长公主特此大办,邀尽了平日长安京师有头有脸的人族世家。

解了不许见女眷的禁令,长公主又担忧自己儿子或许会不喜欢这门从小定下的婚事,于是想趁今晚借机撮合一下,喊来了金都郡主。

沈安歌抱着一做工精湛的小匣子,踩在奴才背上,提着长罗裙,一下子跳下地。

朱粉罗裙翩飞,上用银线绣的灵蝶贴着摆尾细密精致的彩纱浮动,华绮晃眼,也把一干下人吓得手足无措。

“安歌,此处是长公主府,不可无礼。”后头缓缓而下的楚国公主悠声责怪,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听不出几分恼怒的样子,大多是因着人多,做做样子,实际话里话外都露着一股子宠溺的纵容。

沈安歌不以为然地对母亲笑笑,又跟鱼儿似的随着领路的婆子窜进了府。

她在自己府里一向自在惯的,没人敢拿礼数约着她。

要真论起来,她母亲楚国公主才是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妹,而长公主不过是被太后抱养的早逝嫔妃之女。

她在京师横行霸道,倚仗的就是整个大周最大的后台。

她撒撒娇,皇帝叔叔被她哄开心了,那可不是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沈安歌这般想着,对于自己尚未蒙面的未婚夫表哥又多出几分好奇。

涉世未深的少女天真懵懂,纵再怎么娇蛮任性不讲理,也不会被疼爱的长辈误认成残忍自私。

一切总有年幼负担。

皇帝的贺礼早早便已送来长公主府,众人跪下接旨,长公主一身华服珠翠跪在首头。念完圣旨,众人起身,看到太监手上捧的是一把华盖。

华盖,庇佑百姓。

众人皆暗暗嘶了一口凉气。

又羡慕又嫉妒,这文忠侯府的小世子可真得皇帝恩宠。

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彩幔金绦,宾客欢饮。

金都郡主难得没在中途开溜,老老实实从开宴坐到如今。

她手执玉箸,无意识挑拣着琉璃盏中各式佳肴美馔,另一手端着夜光杯,由着桃红酒渍顺着杯沿徐徐汇下,沾了袖口,浸出一片黯淡深红。

眼睛却一直望着首座的那人。

她自己从小也是听着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阿谀长大,可头一回觉得自己与这些头衔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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