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乐大会（二）（1 / 3）

中场休息接近尾声，柳生比吕士回了座位。［你把森川怎么了？］他在LINE上发了消息给柳。

柳莲二：［何以见得？］

柳生比吕士：［我看见她对你翻了三个白眼。］

［…………］

森川声称“不认识你”，当真是一个眼色不给的。幸而柳在“绝交”后的第三分钟意识到了另辟蹊径的可行性，遂在LINE上发送消息：［抱歉，我不问了。］

奈何回应是三个白眼。

柳游移视线，森川似乎正与别人（大概率是巴铃华）互通消息，十指如蝴蝶般飞舞打得飞快。柳保持着视线的朝向及落点，直到对方察觉，抬头，很犀利地瞪他一眼。半分钟后，手机弹出了新的消息：一个裂开的黄豆表情包。

森川安定：［怕了你了。］

森川安定：［不用道歉。］这里引用了是他的［抱歉，我不问了］。

森川安定：［你的问题不算失礼。只是出于个人原因，我不想回答。］

森川安定：［Foret it.］

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柳再度打量森川，得到一个淡定的侧脸。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森川不曾动怒，亦不轻易动怒。一句恶狠狠的“不认识你”也罢，三个不满意味的白眼也罢，仅仅是宣告性质的防御。假若她真真正正地动怒了……

灯光变暗，舞台亮起，新一组乐团就位。男生着纯白西服，女生着墨绿长裙。柳留意到了森川挺直腰板的动作。伊井低声说道：“是青学？”

森川说是。

全场寂静。指挥抬手，挥下。乐声倾泻而出。

“什么曲子？”伊井说，“真耳熟。”

“小号协奏版的《天空之城》……竟然。”

柳品不出“竟然”一词的个中深意，但他听得出来：在这场演奏中最为核心的声部，非小号莫属。不论是开场部分的华彩，抑或最最为人熟知的主旋律部分，清亮悠扬的小号声始终穿插其中，时而以和声伴奏，时而引领主调，可谓是无与伦比的存在感。他在思忖之余侧目：森川，俨然听得入神。她将双手交握置于膝上，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点。舞台方向的灯光映在她的眼底，映出一片静谧似的神态。

她对青学交响乐团并未怀有一星半点的负面情绪，柳想。她甚至在演绎结束之时吁了口气，眯眼，柔软的笑意从眼底铺陈开来。柳感到了呼吸的短暂阻塞，而后移开了眼，鼓掌。两人的掌声合在一起，融入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去了。

“好厉害，青学的小号首席……”

转播镜头拉向舞台，青睐地给了小号声部一个特写：首席提裙，屈身，落落大方行了一礼。她有一头柔亮的紫色头发，发间系着珍珠色的绸带。“太漂亮了。”伊井感叹，“她叫什么名字？”

“宫城明花莉。”消息灵通的久保田说，“难以置信，她是一年级生。我想她一定以职业小号手为目标……”

“森川。”伊井叫她，“你觉得怎么样？我有些慌……”

“为什么？”

“青学的表现超级棒啊——”

“我们也不赖吧？”

“确实……”

幕布拉开，黑西装、黑裙子的男生女生分别就位。“宗方老师！”然后惊呼声响起，“天啊，那是宗方老师？”

音乐老师款款出场：他将长发绾成一束，额发则尽数抓了上去，英挺的一张面孔搭配合体的紫灰色西服，与平日的流浪艺术家模样判若两人。“他早该修一修他的胡茬。”森川小声说道。柳轻轻地笑了一声。女生便看过来。这时全场已然归于安静。“怎么？”她以口型说道。

柳摇了摇头，以口型回：“没什么。”

宗方转身，抬手。

是大海吧？柳想。以空灵灵的马林巴琴声为奠基，引入轻盈跃动的木管旋律，演绎的是正午时分的广袤海面、如星星般跃动的日光。随铜管声部与鼓点声的加入，主旋律趋于缓慢、沉稳，而后在某一时刻急转直下。仿佛日夜交替，晶莹荡漾的海面化为奔涌的黑色暗潮。待天色微明，海浪归于舒缓、静谧。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柳问。

森川说：“………………”

掌声经久不息，彼此的声音均被埋没了一部分，致使柳无法听清森川的回答声。抑或：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从那唇瓣的一张一合间辨明内容。末了，森川摇着脑袋笑了笑。她摊开了右手，左手则以无比惯常、无比流畅的动作拎起水笔，往掌心处写下了一行字。

“And then the ocean lo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