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贺晚恬彻底醒了,她直起身,朝声源望去。
贺律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神情冷冷淡淡,薄唇抿成线,刺眼的白光透过他的白衬衣,隐约可见宽肩窄腰。
他左手腕口解开一粒扣子,露出一截手腕,右手没有,大约出门匆忙。
他慢条斯理地将右手袖口卷上,整理好。
看着愣住的贺之炀,礼貌地说:“多亏你把她送来医院。”
贺之炀眼皮一跳,正要开口,就听男人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贺之炀面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二叔,你插手的真多,上次港口码头上有你,这次医院病房里又有你……”他把削皮刀往桌上重重一搁,扯了下嘴角,笑容微妙,“不愧是大忙人。”
贺律笑笑:“还好,不忙,你比较闲罢了。”
“……”贺之炀磨了下后槽牙,长腿一支,“对咯,我就是这么闲。”
一副死猪不泡开水烫的摆烂相。
“所以我留下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挑衅,“碍着您了?”
贺律说:“谈不上碍着。这些年我帮衬的落魄亲戚不少,不差你。”
落魄。
贺之炀品着这两个字,目光转向贺晚恬,意味不明,讥讽:“妹妹,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善人小叔。”
“……”贺晚恬不想搭理他。
她不是情绪细腻的人,虽然搞艺术的多少有些神经质,但是她从小就知道,有些差距天生难以逾越。
就像她画漫画,一话17页,一周都画不完。可将过程细细拆分成每个阶段,每天画一点,总能构成一部作品。
矫情、敏感、自卑,会变成一座压垮她的山。
就算她是小叔口中的“落魄亲戚”之一又如何?顶多像捏开了一颗半熟的柠檬,酸涩,但微不足道。
贺之炀说:“您说的都对。”
“病患见到了,侄子也教育过了,任务完成。”他反唇相讥,“您什么时候走?”
贺晚恬微微皱起眉。
这么多年过去,贺之炀身上的少年气早已褪去不见,可身上的戾气没减少丝毫,有他在的地方就火药味十足。
而反观贺律,和几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抬腕,散漫地看手表,侧脸映进医院冷白的光线里,仍旧举重若轻、高高在上。
他看表,就是在看时间。
贺晚恬看向墙上正前方的时钟。
老款时钟的秒针走了三下,恰好晚上9点整。
居然已经9点了。
看时间是什么意思呢?无非就是催促、不耐、厌烦,预示着他即将离开。
果然,就听男人接下一句温和道:“时间确实不早了。”
贺晚恬轻轻抱着胳膊,心里一紧。
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眼眶湿润微红,专注地盯着贺律,眼巴巴地仿佛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垂耳兔。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尾调拖着有气无力的轻软鼻音,像是在撒娇。
“小叔……”
贺律轻笑,应了,走过来安抚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要走吗?”她问。
“嗯。”单一个字。
在混合着消毒水气息的空间里,他眼神温情脉脉,可言语间又冷淡得似镀了层冰,毫无人情味可言。
贺之炀乐见其成。
他坏笑,眼神玩味,对上贺晚恬犹豫纠结的目光,轻轻吹了声口哨。
又把手肘撑在膝上,托腮对贺晚恬说:“没事儿,他走了,我陪你。”
贺晚恬浑身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