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不除,魏渊是不敢就寝的。东花厅里众人大半正悬着心,一时间,竟然显得默默出神的云归妄最是自在。
好在卫率懒怠了一整夜,终于办了一回不好不坏的差,魏渊又喝了一盏茶的工夫,搜寻已然有了结果。
结果是……人抓到了,不是活口。
蓝驰原这回其实不敢亲自来,无奈整个昭公主卫率只以他官职为尊,只好再来回禀。
魏渊当真是气极了,只不过一整夜连着生气,说话反倒是平顺了,温温缓缓的,听着一点怒意也没有,歪打正着竟然真的有了几分昭公主的样子,只不过话里还是夹枪带棒:“死了?死人又不会说话,同跑了又有什么分别?”
然而观蓝驰原神色,冷汗涔涔,战战兢兢,仿佛可不这样觉得。
“有何不妥?”魏渊意识到不对,坐直了。
蓝驰原倒也没想着隐瞒,或者说,兹事体大,绝不敢隐瞒。可他也不说,只是环顾四周。魏渊意会,挥退众人,只留下一个心腹满月。
云归妄慢吞吞走在最后,还未出门,又被魏渊叫停:
“云卿留步。”
闻言云归妄似有些意外,但还是不曾多说什么,寻了个位置,抱着剑定定站住了,又开始神游天外。
蓝驰原连看几眼,看上去还想劝魏渊将云归妄也请出去,可今夜昭公主卫率实在不争气,惹了殿下失望,他也不好多言。
见魏渊当真心意已决,他壮着胆子禀告:
“是印记。臣等围攻刺客时不慎挑破刺客衣衫,发现刺客腰际……有玄鸟刺青。”
蓝驰原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完便重重一叩头,埋首不起:“殿下恕罪!”
玄鸟刺青?!
这消息来得意外又震撼,魏渊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蓝驰原几次三番目视自己意图屏退云归妄,无他,只因为,雍朝素日爱用玄鸟印信的,唯有一人而已。
当朝丞相、天子之师……桑怀里。
怎么可能?!
就是魏渊——一个附身鬼,半个局外人,一时也有些转不过来。
下意识地,魏渊看向云归妄,见他恍若未闻,轻轻舒了口气,这人一个眼神都欠奉,在此时此刻竟显得意外地识趣。
乍然听见这消息,魏渊一时都有些后悔留了云归妄在此处——好在他只是江湖人士,于朝事半点不知,否则,一旦流传出去,可是件大麻烦。
桑怀里,二十三岁入仕,先帝誉之“国器”,在昭公主的记忆里,帝师桑怀里可谓“矢志不渝,忠肝义胆”,而今不过四十余岁,却有小半辈子捐身在天子身上。伴驾多年,朝堂上下,对天子无不呵护,于昭公主也一向温和有礼,恭敬有加,怎么可能……
若说桑怀里对皇室不忠,恐怕是谢世的昭公主也不会相信。
“可看清楚了?”见云归妄懵然不知,魏渊便不再管,沉声问蓝驰原。
问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刺客身上的玄鸟刺青是否同丞相印信一模一样。
蓝驰原汗流浃背,伏地垂首:“臣……不敢确定。”
“今夜之事,不许声张!”魏渊低喝。
蓝驰原连声称是,今夜之事也是晦气,他不敢留在这里触主子的霉头,赶忙告退。
云归妄倒也不是个半分眼色也没有的人,虽然依然一副惫懒的样子,见状却也向魏渊行了一礼,目光似询问。
魏渊冲他摇摇头,云归妄也就不犹疑,依然站着发呆。
魏渊不理他,心里自顾自想——热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刺客来又去也就罢了,原本以为只是羽族作乱,宵小之辈,多加防范就是,可是现下竟然还牵涉到了朝中重臣桑怀里,兹事体大,倒是让人不得不谨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