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后事（2 / 2）

莫清歌失笑：“我那时受了那样大的折磨，死到临头，都一心顾念着你，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值得我看不起你，嫌弃你？快快讲来，急死我了。”

云橙这才把当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莫清歌讲了一遍。

她是因为什么能够直接找到魏忠贤藏身之处，又是为什么孤身一人前去，魏忠贤对她说了些什么，又是怎样让人从背后杀她，她是怎样被江河和抱琴所救，到曹太医面前昏了过去。

总之，现在天下终于有另一个人知道了，她是魏忠贤的女儿，她心里松快了很多。

莫清歌听得匪夷所思，简直难以置信有这样的奇事，怜惜的目光凝注在云橙脸上：“我原以为我一家已经够惨，我是天下最苦命之人，却不想碰上了你这么个人，竟然比我还命苦十倍。”

云橙垂下头，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若不是我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朱由检的人未必能找得到。”

这句话一直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她一直不敢去想，更不敢对别人去说。

莫清歌赶忙握住她的手：“这不与你相干。他做恶太多，老天也……饶不过他。”

云橙眼望着天边的夕阳，嗯了一声，神情依然郁郁，但总算松快了一些。

莫清歌索性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你我二人都死过了一次，就算命里欠了再多的债，也都还清了。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以后的日子只管好好活着。”

云橙将脸贴在莫清歌的胸膛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二人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夕阳下山，便在大路边投店住宿，在饭堂之中用饭。

两碗素面，一碟小菜之外，莫清歌特意叫了一盘点心，点心端上来一块，他信手便选了一块儿，递给了云橙。云橙拿在手中，滴下泪来。

莫清歌诧异：“怎么又伤起心来？”

云橙这时接过点心，放在嘴里吃了一大口：“我已经十七年没有吃过点心了，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吃了。”

莫清歌更加诧异：“这又是为何？”

云橙答：“那天晚上，你递给我一块糕饼，我发脾气将它打落在了地上，其实当时我便后悔，后来更加没想到，那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从此我便再也不吃点心，连看都看不得，没想到老天爷待我这样好，让我又吃上了……”

时逢战乱，物资短少，这点心其实十分粗陋，但云橙大口吃完，眼泪又流了一脸。

莫清歌刚给她擦干眼泪，旁边桌上来了两人，坐下便说皇城内发生的事，二人赶忙留神细听。

那二人说，崇祯皇帝在煤山一棵歪脖树旁上了吊，满朝文武四散逃命，除了一个太监，并没有第二个人跟随相陪。

他死前披发覆面，说是愧对地下列祖列宗，他的皇嫂懿安皇后、也就是张皇后，还有正宫周皇后，二人都自杀殉国，其余妃嫔公主下落不明。对了，崇祯出宫前还发了疯，拿着一把剑到处砍人，斩断了最心爱的女儿长平公主的手臂，想是这位公主也是难逃活命。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就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莫清歌和云橙对视一眼，都默默低下了头，心头自是感慨万千。回到店房，云橙感念懿安皇后与自己的主仆之分，救命之情，忍不住大哭了一场，莫清歌劝慰许久才止住。

二人一路向北，雇佣了马车赶路，过得几日，出了山海关，来到了长白山上。

刚刚看见半山腰上一溜木头房子，一人远远地出来迎接，云橙认得是凌风，喜出望外，欢笑着跑了过去，大喊“凌大哥”，凌风眼泛泪花，笑着答应，把一件大毛皮氅披在了云橙身上，将她迎进去，先进了蓝惊风的屋子。

云橙端详蓝惊风，模样并没大变，看上去比莫清歌还年轻些，想来是脑子不太灵光之人使力不使心，容颜比较抗老。蓝惊风见了云橙很是惊喜，亲亲热热，嘘寒问暖之后，拉着云橙到另一间屋，绘声绘色介绍他是怎么制造了人间奇迹，把莫清歌治好的。

云橙观那间屋子，倒是足足吓了一跳，那活脱脱就是蓝惊风他娘黑苗大祭司的祭坛，什么金钱蟒的皮、怪兽的骨，一件不少，也不知蓝惊风怎么把这些诡异之物，从万里之外的玉龙雪山，搬到这长白山上来的。

她不敢细看，把身子朝后一转，却吃了一个更大的惊吓，后退一步，撞在了莫清歌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