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明（1 / 2）

像是仙女的织机被人打翻，细密五彩的雨线连接天地，地面被上贴体的织衣，五色的原野，生命的禁区。一个浑身浮肿溃烂的身形佝偻着，如病入膏肓的独狼，俯身啃啮不明形貌的尸体。

为了防止李核死在地表，丁氏五兄弟为将死却不得不上工的工人提供充足的食物，李核就在地表寻找这些工人的尸体，趁着他们肚子里的食物还没有被冲走挖出来充饥。由于许多尸体都被雨水砸烂了，李核也分不清到底哪部分是尸体，哪部分是地下一层的特产糊糊，总之看着像的都进了他肚子。

李核在地表如此生存。已经两年了，或许是脑子也被五色雨灌满，他都有些记不清地下一层的样子了。他还记得张稳，但已很少仰望天空，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六当家，昨天的问题‘什么是人？’的答案是‘自在行游的个体’。”血肉模糊如烂泥似的工人不知从何处漂来，对李核说道。

李核皱眉想了想，向那名工人说道：“今天的问题是：‘生命和人是什么关系？’今天的问题是：‘生命和人是什么关系？’今天的问题是：‘生命和人是什么关系？’……”

直至那名工人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记住了，李核才终于停止重复话语。

工人在地面上转了个圈，用一种奇特的姿势利用雨水的冲击向远方飘走。在李核向丁氏五兄弟阐述张稳的工作状态后，丁氏五兄弟发动工人进行实验，已经成功掌握了这种技术。李核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最终忍不住问道：“老柱呢？”

工人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老柱至今累积传达问题62条，称号‘地表最强信使’，昨日确认濒死，转移至祭品行列，预计三天后献祭。”

李核孑然雨中，像五色染缸里的黑色石块。许久，他喃喃道：“‘祭品’……明明最开始时大家都叫‘同志’……”

身边再无其他生命的波纹，李核身旁只剩下雨水杂乱的溅射，整片天空似乎只是为了拉下这片雨帘以铺陈他的背景。而他，独自站在这里，像等待朝贡的王，亦像俯视跪拜的神。正如张稳曾说的：人是孤岛。

“生命和人是什么关系？”医生撅了噘嘴，胡子拧成一团，“什么关系呢？”自李核在地表再次与丁氏五兄弟取得联系后，他便恢复了向医生问问题的传统，只不过传达的效率有些低。即便如此，经过两年的积累，李核问的问题也已经越来越难回答了。当然，医生不认为李核完全理解了以前的每一个答案，不然李核就根本不会有“主动把地表炸了”这种想法。

“人是生命的一种？不，生命是人的一部分？”医生喃喃道，“唔，这不好说啊。”他面前无边的墙体，由发着微光的白色砖块组成——这是他收集过的所有记忆。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翻遍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到答案。事实上，上一个问题他就已经找不到标准答案了。

“生命、人，这究竟是哪种层面的问题呢？”医生陷入沉思，胡子卷了起来。

“乖乖，要不是医生告诉我们，谁能想到医疗中心底下有这么个地方。”丁大声音打断了医生的思考。

医生转头望去，丁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通道的入口。“医生，吃了没？”丁大主动问好。

“我一般为了方便保养我的胡子不吃东西，只喝营养液。”医生答道，“对了，这地方怎么样，够大吗？”

丁大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目测应该是够了，毕竟有很多同志不愿意再活到下一个时代了。”

“‘时代’。”医生自豪的挑了挑眉，这是他教给丁大的词，“你学得不错。”

丁大笑了笑，眼中出现一丝追忆：“如果不是老六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我们根本不会想到开创一个新时代。”

“事实上，你们之前做的已经算是开创时代了。”医生有些感慨，丁氏五兄弟之前所做的改革大大改善了地表工人的生活条件，即便依旧没有跳出地表工人这个谎言，也足以令人敬佩。

“当时我在地表再次见到老六，还以为是我走马灯了呢！”丁大说笑道，“要不是为了防止看守者发现老六，我真想告诉所有地表工人，咱家老六是多么伟大！”

“伟大啊。”医生捋了捋小胡子，“一个人走在最高处，点亮长夜里的道路，接受人们的崇拜——你觉不觉得，这小子，越来越像‘神’了？”

丁大收起笑容，努了努嘴：“能和天神对抗，或许真是神了。”

二人沉默，只有医生的茶杯悠闲地升起云雾。许久，丁大挡在通道口前，眯起眼：“医生，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你，你为什么会赞同甚至是支持老六破坏地表？”

“唔，我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医生，我哪有赞不赞成的权力？”医生无辜地说道。丁大笑笑，二人又是沉默。最终，医生莫名说道：“我不会害李核就是了。”

“老柱？”地表，李核尽力张开自己的身体，为老柱遮挡雨水。

地上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肚子却圆鼓鼓的老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