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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定温度(下)(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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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ありふれて花束 - 吐息/菅原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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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早季便一头栽到了画室里。预定的场馆空间过大,仅仅凭从意大利运来的作品数目远远不够填满多出来的空位。她需要在一个月里补上缺少的地方。言辞犀利的鉴赏家们不会在意那些空隙从何而来,他们只在乎她是否面临灵感的枯竭。画廊的经理人更是如此。自她选择独自前往西班牙后,几乎日日都能收到他的询问。这次展览的成功不仅关乎到她个人,更是他们画廊打响国际名号的关键一战。

踏上前往巴塞罗那的飞机前,她把用于保持联络的聊天软件移到了手机屏幕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再也没点开过它。早季浏览着手机里拍摄的一张张风景照,假装没有看到那鲜明的红点。

她不知道该和凛说些什么。

早季很早便意识到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倘若有好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会下意识地想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坏事。然而这是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她深知这一点,于是强迫自己表现出积极的态度。至少在他人面前,她伪装的很成功。

刚刚来到意大利的时候,她的确经历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自由时光。或许是因为她的亚洲面孔,人们会不自觉地对她的作品抱有一种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态度。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才能的原石犹如刀剑,熊熊燃烧的烈火与捶打淬炼只会让它更加锋利。

日以继夜的创作,收获批评后再改正,之后顺利地找到愿意代理画作的画廊,成功开办了第一个展览……一切都走在正轨上。她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某个夜晚,早季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入睡前尚需填充色彩的画布,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黑红的颜色在亚麻画布上显得格外颗粒分明,朦胧的月光下看起来宛如一个个横躺的小人。她想画些什么?早季绞尽脑汁地回想,却只想起数日前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评论家在她面前说上一幅画作“不够成熟”。她甚至想起了他泛白的胡子根部与散发着烟味的手指,却还是无法回忆起半个小时前脑中的灵感。

可是和凛的约定一直牢牢刻在她的心上。她和凛约好了,要成为大画家。他还在为了追赶哥哥与实现梦想而努力,凭着一股韧劲,他似乎无所畏惧。于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只是她自寻烦恼。早季抱膝坐在地上,看着投影在雪白墙壁上闪烁的人影,耳边是小丑刺耳的笑声,默默地在心里想道。

之后的日子里,她依旧扮演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听从经理的指导参加各色晚宴,推销自己的作品,然后根据收到的反馈一点点修改着画作。她意识到自己比两年前在日本时变得更成熟了,哪怕不情愿,也不会再肆意妄为。身上的纹身没有变多,头发保持着规矩的黑色。换句话说,她更加正常了。

偶尔她会想起凛那时候说“不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画?”,然后翻来覆去地用它拷打着自己的内心,希冀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开心吗?倒也没有那般绝对。早季躺在地上,看着手上干涸的颜料。她的画技毫无疑问在逐渐精进,这不正是她原先梦寐以求的成果吗?

可是现在她又真真切切地感到害怕,为自己是否走向正确的未来。多余的担心很有可能来自于她的坏习惯,可谁也说不准它会不会在之后真的发生。

早季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左耳耳垂,那里原来有一个小小的洞,可是现在已经闭合了。她想起刺穿它时经历的疼痛,仿佛就在昨日。如果再来一遍,还会和那时候一样痛吗?她有些好奇,却没有如两年前的自己一般径直从地上跳起,然后用回形针进行尝试。

将她从漫无目的的杂念中拽出的是一通电话。来自糸师冴。

早季略感惊讶地接起,“冴哥?”

“吃饭吗?”通过电波传递入耳的声音有些失真,却清晰地带着些许喘意。他似乎刚刚结束训练。

“好突然的邀请啊。”早季从地上爬起,“不过正好我也饿了。我开车接你?”

“啊。”

早季挂掉电话,走到玄关前穿好鞋子,推门而出的前一刻,回头看了眼摆放在墙角那幅仍旧存在部分颜色空白的画,想她回来时应当记得顺路买些颜料。

之后陆陆续续的几天里,她在冴的带领下几乎吃遍了整个巴塞罗那,并且就哪家餐厅的烤鸽子最美味达成一致。完成的作品也在逐渐增加,一点点挤满了狭小的画室。

原先萦绕在心头的烦恼被她抛之脑后,毕竟如此忙碌的行程容不下过多庸人自扰的间隙。

直到某天清晨,手心下额头滚烫的温度和酸软的四肢告诉了她真相:烦恼永远不会自行消失,它只是潜伏了起来,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与你致命一击。

看来预定的行程要取消了。

止不住的咳嗽和干哑的嗓音杜绝了早季打电话的念头。她只好胡乱按着手机,眯着眼确定屏幕上略显模糊的文字没有太过偏离主题后,点下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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