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咬枝又爬起来,卷开罩裙,蹲在岩石面前,鼓起嘴,想把那些沙石吹开。
吹着吹着,她便有些想落泪。
*
嵇照康在嵇照云墓前跪得膝盖发疼,方才一步一步走回了山洞。
陆咬枝已经睡了,侧躺在岩石上,面朝里,像是在赌气,不想睁眼就看到烦人的人。
嵇照康垂下眼眸,自嘲地一笑。
他坐到对面,荒郊野外的,他不能睡,得守着陆咬枝。
但陆咬枝夜里发起了热,嵇照康起初不觉,直到小姑娘在梦里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唤着‘母亲’,一会儿又叫‘嵇照云’,他方才意识到不对劲。
走到陆咬枝身旁,手背一探,滚烫的温度。
但陆咬枝嘴里却喊着冷。
受了风寒的人发热,哪怕身上滚烫得如着火般,也只会感到冷。
嵇照康不敢触碰陆咬枝,只能唤她:“枝枝?”
陆咬枝听到有人唤自己,朦朦胧胧醒来,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睡前的委屈还没有忘记,哪怕神智不清,也要骂嵇照康:“混蛋嵇照云。”
她眼皮沉得抬不起,还记得骂自己,嵇照康沉默半晌,道:“我混蛋。”
‘嵇照云’都承认自己是混蛋了,陆咬枝意识到无论再骂什么,都伤不到他了,于是沮丧地瘪了瘪嘴,似乎要哭出来。
嵇照康一见她眼尾泛红,顿时紧张地束手无措,道:“枝枝,你发热了。”
“你混蛋,”陆咬枝才不管他,眼泪如珍珠断线般流着,“我发热了你也不抱我,我好冷啊,你冻死我算了,你早不爱我了,你,你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嵇照康被她一通骂,直觉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是不抱你,只是……”
只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嵇照云与陆咬枝是世间最自由的男女,从不屑于礼教的束缚。
嵇照康犹疑着找不到托词时,陆咬枝的双臂已经环绕过他的脖颈,缠绕了上来,一如从前,做过无数次般熟稔。她乖觉地在他怀里找到最舒适的地方,小猫一样将脸轻轻蹭了上去。
反而是嵇照康,僵硬地摆着双臂,不知究竟该合拢过她纤弱的腰身,还是拥住她薄薄的脊背,于是索性僵直地摆在了身子两侧。
唯有那喉结是最忙碌的,上下滚动着,微微发紧。
嵇照康是这世间最古板的少年,长大十七岁,连心动都不曾有过,被自家兄长戳着脑袋,痛
心疾首:“照康啊照康,再不开窍,就没要没有媳妇。”
嵇照康脑门挨着戳,眼角的余光捕捉的却是不远处陆咬枝的身影,想,他本来就没有媳妇
了。
嵇照康的眼眸沉重地合上。
但怀里的姑娘还不肯放过他,她就像个妖精一样,铁了心要折磨够他,才肯挖去他的心肝肺腑煮了吃了。
陆咬枝用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语气,发狠道:“嵇照云,你再不抱我,我就要把你头拧下来。”
嵇照康想,哥哥真是把她惯坏了,寻常女子怎么敢这样对自家男人说话?
他这般想着,那手却乖觉地拢上了陆咬枝柔软的腰肢。
下意识的行为往往是最暴露心底欲/望的,当他滚烫的掌心触碰到温软触感时,他心里竟升起了满足的喟叹,好似口渴到快要死去的旅人终于喝到了那杯属于他的清水。
他试探地搂得更深些,长臂横过陆咬枝的腰身,只是一掌,便能将她拢起。
陆咬枝,你怎么就生的这般小呢?
嵇照康这般想着,轰隆的雷鸣压得闷闷的,从天际滚来,仿佛被惊醒似的,嵇照康松开陆咬枝的瞬间,他感觉到颈侧贴上了更为柔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