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人归来（2 / 2）

上遮盖了十七年的乌云中透出了第一丝金色的阳光。

如同十七年前的那个春日，他身骑白马，云橙一身鹅黄裙衫，如同一只灵雀一样降落在他面前，灿烂的笑容瞬间晃花了他的眼，从此，他冰雪的身躯有了温度，黑白的世界有了颜色。

见他看得发呆，云橙脸上居然也露出三分羞涩之态，娇羞一笑，说道：“……当日在玉龙雪山的山腹之中，我与你对着龙脉拜了天地，我当时还说，就是大明的皇帝皇后大婚，也未必有这份排场，没想到……你真的是皇族子孙，你既不姓吴，也不姓莫，你原来是姓朱……”

莫清歌十分感慨，接话道：“世间悲哀，莫过于生为没落皇族，废帝之后。三十年前，我一家人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始终躲不过灭门惨祸。原本我祖宗遗训，务必要传宗接代，可是我实在不忍连累无辜女子，是以发过誓愿，大明一日不亡，我便终生不娶，让这世世代代的诅咒，自我而断绝……”

见云橙一双大眼乌溜溜地盯着他，莫清歌顿了一顿，又把话说了下去：“可是没想到，大明如今竟真的亡国了，我这诅咒和誓愿，竟然就这么破了。”

云橙说那一番话，重点原是在于“拜天地”“大婚”“自己婚后是否要从云姑娘改称为朱云氏”，诸如此类，谁知莫清歌一接话，就把话题扯到了一边去，她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着急，见他兜兜转转，又把话说了回来，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想问他“既然如此，几时成婚”，谁知莫清歌似笑非笑瞟了云橙一眼，悠悠地问道：“那首曲子，是他教你的吧？”

这一个“他”字，暴露了莫清歌的醋坛子本性。

十七年失散，他胳膊没了一个，命也丢了半条，却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醋坛子。

云橙细细品着他的醋意，心里甜蜜到不行。

原本二人生离死别，突然莫清歌死而复生，云橙失而复得，心中喜悦正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顺着莫清歌的话逗一逗他。

云橙打定了主意，也瞟了莫清歌一眼，慢悠悠地说：“曲子是他教的，这个自然。还不止教曲子这么简单。”

莫清歌十分配合，笑吟吟地问：“哦？那还做了什么？细细讲来。”

云橙心中乐不可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我爹给我算过命，说我的命数贵不可言，你还记得在紫金山上，小侯爷向我求亲，我说侯夫人我看不到眼里，就算当不上皇后，也得做个贵妃。”

莫清歌笑呵呵地答：“后来呢？”

云橙继续忍笑，十分辛苦：“后来我就真的做了贵妃了呀，而且还生了三四个儿女。”

莫清歌正色道：“怎不早说？孩子们在哪儿？赶快接过来。”

云橙这才笑起来，引得莫清歌一起发笑，二人心中悲辛交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云橙方止住笑声说道：“说做了贵妃是胡扯，但我做了锦衣卫首领，却是千真万确，怎样？莫大人做锦衣卫时威风八面，没有想到，被我超过了吧？”

莫清歌见云橙一心炫耀，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孩子气，忍不住微笑：“果然厉害，跟我义父和义弟相处的不错吧？我义父一直喜欢你。”

云橙刚想讲述自己当差锦衣卫的诸般得意功绩，忽然听到外头一声凄厉的鹰啼，二人这才恍然，久别重逢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话，不知不觉外头的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都还不知道。

二人赶紧推开门，往外一看，几个士兵手里拿着刀，走进了院子，莫清歌对云橙一使眼色：“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云橙提着小包袱来到院子里，见莫清歌正在和那几个人对峙，莫清歌不动，那几个人也没敢动，莫清歌见云橙现身，手中一扬，隐约一线乌丝闪过，当先一个人身子断为两截，连喊也没来得及喊一声，两截身子滚倒地上，天空中刚刚大雨初歇，又降下了一阵血雨。

莫清歌将手一扬，又把那一线乌丝收回袖内，袖口之中兀自往下滴着血。

剩下几个人吓傻了，不知眼前这一男一女是什么妖魔鬼怪，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睁睁看着二人扬长而去。

走出了这条街巷，云橙埋怨道：“你这下手也太重了点，吓一吓他也就是了，何必要人性命？”

莫清歌笑道：“你对我也未免太苛刻了点，我是身有残疾之人，在病榻上这许多年，好容易练了这一招功夫，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取人性命，我又有什么办法。”

云橙这才想起要紧事还没问：“快告诉我，你都被埋在地下了，是怎么死里逃生，逃出来的？”

莫清歌且不回答她这一问，反而问她：“这么些年，朱由检那样待你，你都不动心，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还活着？”

云橙微笑，露出腮边深深的梨涡：“我不是知道，我是相信。”

莫清歌实在忍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追问：“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快说快说。”

云橙笑得越发甜美开心：“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